十二灵第一话：夜路
灯火在路边亮了起来。月色覆盖的林中起了一束暖光，小客栈顿时像个从黑暗中生出的巨大灯笼，热烘烘的充满人情。
“这位客官，长夜漫漫，还不休息吗？你看你的狗都累了。”杏眼的女老板笑脸盈盈，给唯一一桌的客人加点了灯，又伸手勾勾客人怀里的小狗。
客人一头显眼的红发，身材高大，边上搁着等身高的巨斧，满是杀气的人，却生着一双温润的绿松石眼睛，他挤眉弄眼地说：“太安静了，反而有点睡不着啊。”
“客人看相貌就是个好玩的人，会不会牌九？”
兰迪一听能玩来了兴致，口哨吹得老响：老板娘真是人美心善脑子也活络。
这话逗得人开心，她说：“酒钱算我的，我们赌点小钱呗？”
“求之不得啊。”小狗汪汪大叫立刻被按住脑袋乱搓一通。女老板一点都不怕，掩嘴轻笑：“一直养着的狗？舍不得，所以出来办事还要带着？”
“算是吧。”
圆脸小狗一缩脑袋，不愿人再摸。老板娘招呼木讷的伙计拿来酒和牌，在桌上洗出喀嗒喀嗒的声音，她羡慕道：“感情可真好，哪像我呀，经常被狗追。”
“不会啊，狗才不追漂亮姑娘，对不对？”青年问狗，狗却直盯着女人低声呜呜。
女人眯起杏眼，摆好了牌，两人兴致勃勃玩起来。对局间聊天声不断，多是老板娘在说话。
“通商旺季这条路也不常有人走，怪冷清的，以前这里可是个繁荣的驿站，两国多少商人都往这里去魔都呀。自从靠灵石做了传送法，货轻价重的商人都不愿意走这条难走的山路了。加上阴阳师大人们用神力修了河造了水路，这里就更少有人走了。”
“可我听说附近产高质量的灵石，也不至于这样落魄吧。”
“这里可是两国交界，听说了为抢夺此地的灵石费了不少功夫，后来达成了什么协议，我姑娘家也不懂，总之就是暂时谁也不能打这里的灵石主意，这里就渐渐没落了。”
“牵扯到利益的事也是无可奈何。”
“是啊，无可奈何。那客人是来这干吗啊，您也不像是行商 ？”
“我当兵的，回老家路过。”
一轮下来几番胜负，早已明月当空。兰迪喝空了最后一口酒，牌一摊，表示认输。
“真是小看了小姐的牌技了，要不是我运气不错，大概连裤子都要输光了。”
“哪里，过奖啦，随便玩玩——”
一声尖声与狗吠同时响起，桌上的灯火刹时全灭。几缕火焰般的剑气直冲过来，兰迪反手抡起斧子，一半牌飞起挡住了焰气，另一半扎在门上，门与牌轰然碎裂。月光潮水一样漫进来，门后站着的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太刀气势汹汹地闪着火红的灵光。
“总算找到你了。”
少年面对高大得多的红发青年丝毫不惧，执刀的架势毫无破绽，可目光却游移了一下，最后落到兰迪脚下的狗身上。
“上次变成老人，再上次是巫女，这次竟然扮成别人家的狗，”少年抬起眼睛看兰迪，“还是个鬼族，是想借他人之手牵制我吗？”
刀尖对着狗震颤鸣响，他说罢便朝狗冲了过去，小狗却纹丝不动。巨斧横贯而出，武器相撞火星四溅，鲜亮的灵力与鬼气纠缠在一起，埋在红发里的尖角烧了起来，少年的头发边缘也有发白的迹象，绛色瞳孔染上了一层血色。
“能接我的斧这位少爷有两下子啊！看你有模有样的，却跟一只狗过不去，脑子有坑啊？”
“我接到命令前来捉拿我国通辑的大妖怪，他正附身在你的狗身上，请把狗交给我！”
“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见面就指人有罪的，这是我的狗，你有证据说他是那个什么妖怪变的吗？”
“我的刀上下了特殊的术，只会对他的灵力起反应，”刀身的鸣响更甚，“你看模样也只是战鬼，难懂术法，莫不是在不知道的时候让狗被妖怪付了身！”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他妈不是普通的博美，这只狗他妈的是我搭档，本来是个人！”
“……啊？”
少年手上的刀差点掉地上。
“所以说让你先听人说话了，”兰迪要吃人般恶声恶气把小狗护在身后，储备着力量的鬼角越发凸显，冒着漆黑的障气，“我的伙伴因某些缘故受了诅咒才变成了博美犬，不然你当我大半夜一个人出来遛狗啊？”
对方也十分固执：“你的话要如何证明？我的刀是不会骗人的，若查明你的狗有问题，也莫怪我要捉拿要犯。”
“喂喂，这位小哥怎么说话的，你可是在我们魔都地盘，随你乱抓人，不对，乱抓狗？何况我和我搭档是正规特务府出身的，真打起来可是不好看哪。怎么证明，你给我等着，咱们先过子时再说话，之前谁也不准动刀！谁动谁是小狗！”
明月渐渐攀升，两人一狗在夜色中对峙，武器横在各自身前。黑发少年死死盯着博美犬，手中的刀仍旧不停地嗡鸣。那狗倒是不叫也不恼，蹲在同伴边上用纯真的眼神看着他。
一阵流云飘过，月光隐去了身姿，撩动水面般轻轻一点又探出脸来；月影过后，犬蹲坐的位置坐着一名温和而热忱的棕发青年，身着青白制服，肩上绣着黄金大钟纹章，确是克市特务府的人。
执太刀的少年哑口无言。
“我俩前来彻查此处恶灵事件，巧遇刀使阁下纯属意外。我会变身的原因，我的同伴也已经解释过了，您的刀鸣指向我，之间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这家伙的法术厉害，顶尖的阴阳师和术士都难以识破，我如何证明你不是他变化的？ 所见不实，我的刀却是实的。”
罗伊德心想如此不信任人，想必以前被坑惨了很多次，他取下腰间的双棍放在地上，以示诚意，并说道：“既然法术厉害，有没有可能那位要犯将灵力临时引到我身上了？”
黑发少年以肉眼可见的变化懵了，罗伊德刚要开口继续解释，刀的响动突然越来越小，渐渐恢复了平稳。少年顿时狼狈不堪，悟到又被耍了，费尽心机给刀上附了探测术，反过来被将了一军。他羞红了脸，唰地一下收起了刀，坐正行了大礼。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两位——”
“别这样，刀使阁下，我们当时也并不知道被施了法术，应该是在我俩都不注意时动了什么手脚，若你口中的要犯如此擅长此道，想必很难防范；这么说来您要追捕的对象，很有可能是有机会接近我们，在我们对峙时也没有跑太远的什么人——”
黑发少年想明白了是谁，一脸幽怨：“……可恶，进门时我还看到了，又让他跑了。实在对不起两位，如改日来绯红都，能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那我先行告辞，两位暗夜行路，也请多保重。”刚说完，他转身在月下化为一只黑背白狼，罗伊德还没来得及留人，一下子就蹿得无影无踪。
“……，啊，本来还有事想问他的。”
“你怎么知道是狼族刀使，那可是十二灵头儿的头儿，并不容易见到。”
“虽然还没有正式继承神刀，但如此充沛的灵力除了狼神刀使不会有其它了。”
“这也能看出来？”
“嗯，能。这双眼睛真的帮了大忙。”
“……你每次这样说，我总觉得——”
“不是兰迪的错，当时这样做才能救大家一命，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决定，大家都认可的。”
“我们会找到让你变回来的方法的。”
罗伊德点点头，若有所思：“就算曾是十二灵宗主之一的狼神，也归顺朝廷了啊……”
“好在魔都鱼龙混杂，怕是狮子心国也没空管我们这儿的烂摊子。再高贵的十二灵面对能从生灵中抽取灵力的人类，不过是比妖怪再高级一点的素材而已。像我这样为人不齿的鬼，反而安全了。”
“兰迪别这么说。大国局势更动荡……普通的妖怪光动用狼族就足以说明不好对付，派出了刀使，必定是实力相当的大妖怪。”
——比如堕落的十二灵 。
“猫神擅速，来去无影，而龟神隐居，无人见过……”罗伊德回想着所有关于十二神灵的说法，忽然想起在女人身后看到的八道灵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个妖怪这是稀有的——
“白狐的尾巴？这么说来是个漂亮的女妖怪了？”
“是个公的。”
“啊？狐狸精还有公的？”
罗伊德知道他故意的，认真道：“白狐还是十二灵宗主之一的时候，神主多为雄性。……但白狐一族因为贪图力量而堕落了，成了食人魂魄的大妖怪，你没给吃掉可算你运气好。”
兰迪嘴一咧，鬼角微微发亮，错觉是不是闻到了酸味：“我可不是艾莉这样血统高贵的巫女，很难吃的，何况我不一定会输啊。”
罗伊德接着正经解释：“白狐原是十二灵狐狸的一支，诞生成谜，擅长各种法术，武术素质也好，亏得稀少才没酿成大祸。尾巴数量代表灵力多寡，刚才我看到了老板身后有古怪灵光，方才想起来那是白狐特有的灵脉，整整八条，已经修炼到顶了。”
这才见到兰迪的脸微微一抽。
“就算你对灵力有抗性，但白狐之术来源不明，真要动手难有胜算，我们连他布的幻术都没察觉……不过他似乎并无意加害我们。刀使不远来此边境捉拿白狐，要说和我们的任务没有关系也太巧合，这里又不是墓地或者神社……可我的眼睛并未看出他们之间的灵力联系，加上此地残留的煞气甚微，和艾莉预知到的差好多，到底怎么回事……”
“但捕快大人还是看出客栈有问题，怪不得硬要我留下过夜？”
罗伊德听同伴口气别扭，耐心解释：“我也是白天才发现，以为留到晚上能查出点什么。但那个样子实在没办跟你说明，加上白狐幻术高明，连店里的伙计都和真人一样，我……我若知道这是白狐的幻术，一定不会让你冒险的。”
罗伊德一不安，反教兰迪不好意思起来：“他的目标既然不是我们，何必在那种地方精心布一个幻术呢？有什么目的？”
“以下只是我的推测——或许、或许他只是为了作弄那名刀使。”
“啊？”
“不然没理由特意把幻术放在我身上让那位刀使难堪，若要我们立刻厮杀在你身上下术更方便，他有机会的；而且在我变回来的时候幻术解除了……但玩个把戏就造这么大动静也很古怪，说不定幻术还有别的目的。线索太少了，我得不出结论，但如果他真的是在我们地盘作恶，就算追到狮子心国也要把他的尾巴揪出来！”
兰迪拍拍罗伊德的肩：“哎呀，刚才说白狐的法术危险的是谁啊。”
“早知道把提奥带来了，我虽然能看清灵力流动，但术的运作并不精通，她应该能看出更多来。”
“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不要叫术队的小姑娘出来了罢，真要和隔壁公务员或者什么大妖怪打起来……”
“狼族因为生性正直才被选为神刀的保管人，不至于乱伤人才是；提奥也不是一个只要人保护的小孩子了，你可别保护过度。”
兰迪摇头表示哪里有，罗伊德说：你是赤鬼，他的灵力与你的魔障能相抵，不至于会伤太重。兰迪都快分不清这是夸自己还是毫不疼惜：“话虽这么说，但用蛮力我也是会受伤的，被狼神族砍一刀可不是闹着玩。”
“午夜过后我就能和你一起作战，”罗伊德镇定地说，“而且我还让提奥给我准备了狗形态时也能用的传送符，真伤重只能把你传回神殿给瓦吉治治了。”
想起神官波澜不惊的笑容，兰迪立刻吓得一身冷汗；罗伊德脑中的画面却一转，浮现的是月下的清俊少年，素衣黑襟，手边一壶烈酒，当着他的面大方地喝，突然神神秘秘蹦出一句：市井有个传说，说九尾白狐狸能实现人的愿望。
他问，什么愿望都行？
神官说：什么都行。
当时仅当玩笑听过，心知这位神官并非爱胡扯之人。他随后又说世人从未见过九尾，此说无法求证，也就等同于无稽之谈，似乎是话中有话。现在想来，尾巴是灵力象征，九尾若是力量强大到能实现任何愿望，那八尾的白狐呢？
“发什么呆？”
“……在整理线索，有些事得回去和大家商量。”
“收工了？”
“收工，在边境遇到这么稀罕的白狐也不算白跑，看样子天亮后煞气就散了，没我们能做的事了，回去吧。”
“不趁现在多找点乐子？”
“白天躺够了，应该趁方便的时候多办点事，兰迪累了的话，回去先休息吧。”罗伊德一脚已经踏出了客栈，兰迪跟在后面直摇头。搭档把话说得这么周到，连抱怨白天一直揣着你跑来跑去都不行。他那股子劲一上来，可是谁都劝不动。
等两人离开，杏眼的女子又重现于夜色中，皮肤和衣装像纸一样剥落下来，在苍蓝的狐火中烧了干净。火中现出一位白发青年，身架颀长，朱红眼含笑又无情，合着挑眉一扬，整洁的客栈转眼间只剩下断壁残垣和一堆尸骨。
“若不是我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听说克市的特务府也是很有手段的。你们就此安息不好么，我大老远来当免费工，不要让我难做啊……”
脚下的尸骨发出哀鸣，化为黑烟与血水，扭动着朝他聚拢。男人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任由流动的尸群抓住他。
“不甘心白白放过了那些为了灵石杀害你们的官商？真难伺候……”黑烟舞得更盛，血水快攀爬到脸颊上，他仍旧从容说：“也不是没办法，亏得是遇到我，你们还有机会。但今后你们会受百倍的苦，偿百倍的清醒，不得轮回与安宁，也可以？”
周身的怨灵掀起滔天波澜，直到男人答应才稍作平息。在咒术下的吟诵下，它们欣喜而痛苦地呼啸着，吞没了白发红眼的人，片刻过后又归于沉寂。男人安然无恙地站在尸骨中央，小声嘀咕一句实在不怎么好吃，但这点小事并没有败了他的兴，他抬头看空中明月，舔去嘴边的黑血，笑道：“那个傻狼，追到哪儿去了。”
成从的尾巴一晃而过，废墟与尸骨就此化为灰烬，风吹散了，没入土中。细长的小路重新被树木覆盖，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了无痕迹，只有夜晚曾记得这条路。
***
呜那个利达因为兰迪受诅咒变博美的设定到我这里就改得乱七八糟了……学长和凛凛倒是很早前一直设定好了的。基本就是狼x狐和人x鬼！利达的设定比较神棍……但想想并没有太大卵用（你。
*零碧打得少，罗兰感觉没抓到，好像写成了利达x瓦吉x兰迪大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