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EON系列

千夜一夜

“千夜”

 锵一声加特林机关炮的导力阀被掀了出来,飞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骨碌碌滚到草丛里。大个子男人揣着炮侧翻想用手雷,但还没摸到已经被双刃剑抵住了脖子。

“不愧是c,枪摸多了,双刃剑都长了眼睛一样。”

“谢谢你陪我练剑了,”只穿一件短袖T的年轻男人抡起剑扛到肩上,准备收关,“G老爷呢?”

“去采购炸药去了。”

两人一起回到飞空艇,回来看到搁在吧台上的头盔被S抱在怀中。红发的美人面前放了一大瓶酒,示意男士们入座。

“亏你还是个前修女,喝起酒来比谁都勤快,我在学校喝都要躲着人。”C忿忿不平。

“我说,前几天在凯尔迪克,你为什么跟G见面要穿成这样,都是自己人,”S抚摸头盔,打量着C的脸说,“又没外人,跟我们还害羞啊?”

“因为长得太俊怕被人一公里开外认出来啊。”

V被逗乐了:“哈哈哈哈,咱佣兵是不稀罕脸的,你能打,有脑子就够格了。”

“嘿嘿,你们就当是我的兴趣好啦。”

“这算哪门子兴趣,”红发女人大笑着抿一口酒,又倒了一杯推到C面前,被他一口饮尽,“我看你,自己过不去这道坎吧。”

同志C眉毛一吊,顿觉这世上唯认真学弟和聪明女人难搞定。面具是伪装,更是暗示。简简单单给脸面套上一层外壳,自身就会一分为二,互不干涉。然而终究是自欺欺人,能骗多少算多少。

三个人讨论起帝都计划的各种细节,酒喝多了总免不了要话多。

“算了算,我们也认识快三年了吧,C。”

“你的语气好像老头子啊。”

“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事咧。对咱们佣兵来说,活在枪林弹雨里,三年那可是一千多天,可珍贵了,活一天算一天……”V被自己的话咬到痛处,突然停了下来,C立马接了话:

“本来我还想着,在士官学院当个学生是个轻松差事,谁知道事儿这么多啊。不准赌博不准喝酒要按时上课,学分刷不满还要留级,大大小小特殊活动和课程,苦极了。还好我是这种性格设定,不然要累死了——唉你看我现在都扭不过来了,原本我可是个正经人。”

“是是是,你跟外人打架时最正经。”S拍拍头盔,用哄小孩的口气对头盔说。

“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晚回去宿舍要关门的,”C从S那拿回了自己的专属装备,“这家伙,还是要麻烦你们代替我保管了。”他单手一甩双刃剑,V轻松接住 。

 “那晚安咯,库洛同学。”S像个高中女生一样娇嗲叫他,听得他起一身鸡皮疙瘩。首领朝两干部挥挥手,带着头盔走出了飞空艇。

又一天要结束。他没有计算日子的习惯,每一天都有做不完的事,还要装得不用操心,完全没有这个闲功夫。劳累和伪装都还好,他有动力,够用心,心态摆得正,但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行的。库洛与C的命运像突然刹车失灵的导力车,在高速上失控撞上了电线杆子般一头撞上了另一个启动者。

不过没关系,无论是库洛还是C,从来都是认命不认输。飞空艇放慢速度悬停在凯尔迪克郊外的森林,他戴上头盔,纵身跳到常用的隐蔽点。如果他动作快,换身衣服回去还能赶上跟詹姆斯喝个酒打个牌。

“剑”

 作为一个剑士,疼爱剑是理所当然的。

劳拉心疼地摸着剑刃上的磨损,深刻反省起平日对剑的不重视。无奈离家读书前,保养工作全都交由克劳乌斯先生,他不在的日子,这门她不擅长的精致活一直就耽搁着。里恩倒是这方面好手,但太刀和西洋巨剑打造材料和方式差太多,保养方法也不尽相同,不能马虎拿来就用。

“如果着急你可以问问密休特老板,他是个万事通,而且什么东西都有。”里恩好心向她建议。劳拉背着剑,英气勃勃地走进交换屋,没看到无精打采的老板,倒是见一个白毛背对着她杵在柜台前看报纸。劳拉莫名感到气氛异常紧张,库洛突然怪叫一声,紧绷的空气瞬间不攻自破。

“库洛……?”

“呀,真是稀客。抱歉,看到我发疯了。”

“密休特先生呢?”

“出去有事,马上回来,我暂时看看店。”劳拉说了来意,库洛频频点头:“好好,我会帮你仔细问问老板。像你这样的贵族小姐,保养剑虽然重要,也要注意保护手部才是。又不是里恩这样的汉子,手粗糙点没事。”

这话听起来有些古怪,劳拉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库洛也意识到说得不恰当,笑着转移了话题:“听说公都的丁香树油可以增加保护刀刃的韧性,用来护手也很好用。赛马场很喜欢用这个当景品,这里用10个U物质就能换哦。”女剑士心不在焉地听着,最后她忍不住开口了。

“库洛,你其实也挺擅长使刀吧?”

“……哈,为什么这么说?”库洛眨巴眼睛,不懂她在说什么。

劳拉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刚才她提着剑进来的时候,库洛的身形收紧了一瞬,马上又放松下来,习武之人才在背对着人的时候有这样的表现——但或许是看报纸上赌马消息紧张,知道结果后放松下来,不然他叫什么。

“大概我想多了,不好意思。”劳拉解释道,库洛笑眯眯说没事,心里觉得这些练剑的家伙一个个都太难应付了,稍不注意就要露出马脚。但这也不是全无好处,在这个暂无纷争的学院里,时刻保持警惕才是他最为善意的清醒。

“他”

 班会课莎拉迟迟不现出,马奇亚斯只好宣布自习。库洛一听自习就来了劲,明目张胆趴在桌上睡觉 。

初秋风凉,安静的教室里响起纸张哗啦啦翻动的声音,“今天的风儿真喧嚣啊,”他迷迷糊糊地想,“寒风飘飘吹满我的脸,我心无聊……唔?”

一张纸片飘到脚下,库洛睁开眼睛低下头。

“(呜——呜哇!!不要——不要看——)”亚丽莎拼命朝库洛挥手,库洛当没看见,捡起了地上的纸片。纸片真实样貌揭晓的瞬间,库洛感到斜前方传来了能杀死人的视线,直戳他脑门。

“啊啊啊库洛你干什么!!”亚丽莎朝库洛大叫,班里人全都扭头看向他。夹在他和亚丽莎中间的黑发男孩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指着自己猛摇头,夸张地压低声音:冤——枉——啊——!

亚丽莎见他俩眉来眼去一时不知道眼睛要摆哪里,可里恩的确是在为自己担心,朝自己笑,但恶魔学长却一副让人放不下心来的满脸鬼主意。亚丽莎心中五味杂陈,库洛跟里恩太亲近了,按他会来事的个性,告诉里恩的可能性十有八九,指不准要怎么添油加醋,如果他不老实,回头和莎郎撒个娇干掉他算了。

库洛拼命跟隔好远的亚丽莎打招呼,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他挤眉弄眼,把嘴当拉链,唰一下拉上,表示死守秘密到底。“发毒誓也可以”,库洛的嘴型这么比划着。亚丽莎不相信,气呼呼地扭过头去。库洛耸耸肩,揣测了下大小姐羞愤之外的敌意,看来有必要放学后好好跟大小姐说清楚,他无意揭穿,更不提会告诉照片里笑得一脸无忧的少年这个公开的秘密。他坚持认为,擅自喜欢上别人这件事,一定得谨慎对待才是。

“着装”

 乔治把暖胃的茶往嘴边送了一口说:“安,库洛,你们能不能冷静一点”。

“怎么可能冷静——!!”

“这要怎么冷静!!”

两人异口同声大叫,乔治一捂耳朵,觉得脑袋都快炸了,立刻喝了口茶压压惊。

“那,那个……”托瓦从技术楼的里间探出头,“好,好像有点凉嗖嗖的,呜呃……”

“快让我看看托瓦!”“会长,不要害羞啦,到时候你要在舞台上表演。对我们几个就害羞怎么可以呢!”库洛和安洁丽卡争先恐后围在门口,生怕托瓦吓跑了。

“呜……那我出来了……”

少女披散着棕色卷发,遮遮掩掩走了出来。少女白皙的肌肤大部分裸露在外,只有脸上是烧红了的一片,打扮和气质的反差堪称楚楚动人。

“太好看了——!”

“怎么穿这么少啊!”

两个人又同时大嚎起来,乔治往撕了包巧克力,开始细嚼慢咽。

“托瓦,你实在是太亮眼了,一定会成为舞台演出的救星!”库洛双手搭在托瓦肩上,感激零涕,几乎要哭了出来。自我陶醉了会后他凝视着托瓦的脸说:“果然还是双马尾比较赞……!”

 “把你的手拿开!”安洁丽卡忍无可忍,一拳砸在库洛脸上。“你也给我穿紧身衣上台!”她气冲冲推开库洛,抱紧了娇小的女孩子。库洛脸撞到了地上,要洁丽卡松口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意识消失前,这唯一的念头在脑袋里嗡嗡作响。

“可爱”

 拜托了,这事真的只能拜托你了!我也不是没找过别人,但效果似乎不太理想,而且绝对不能找女孩子你知道的!

刨开借钱的时候,库洛难得(?)这么严肃认真求人。他对着比自己短了大半个头的少年,虔诚地双手合十,弯下腰来,反复说“拜托了”。

于情于理,都难以说出一个“不”,库洛一脸诚恳,艾利奥特飒爽地答应了。

被领到卢·萨吉,满满一堆女式小礼服、小裙子排着队呈在面前,艾利奥特脸色铁青,但已经不好后悔了,何况库洛也是为了学院祭舞台效果,这点牺牲能忍就忍了。

“那,那我去试了。”他拿起一件红黑色连衣裙,尴尬地走进了试衣间。对着衣服拉链研究半天,终于整明白穿戴好后,他提心吊胆光胳膊光腿地走了出来,满心想的是被老爸看到这个场景简直大事不妙。

“我去!艾利奥特你也太可爱了!这身你穿完全不让人觉得什么不对啊?”

 “啊哈哈哈,是这样吗?”虽然得了夸奖,却并没什么好高兴的,但能商量出个结果来,也不算白费功夫。卢·萨吉的茱莉叶也频频点头,和库洛分析起了衣服的好坏。

摆出各种动作走来走去,来来回回折腾好几次,终于试完了备选的衣服,库洛谄媚地给艾利奥特递饮料:“辛苦了辛苦了。”

“听你的口气,之前你也找过别人试过衣服吧?库洛……库洛——?”一提起这茬,库洛的眼神立刻死了。“啊,难道是里恩——你到底对里恩做了什么啊?!”艾利奥特一下子站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一下子猜中了真相。

“……咳,你别问了。反正里恩最后没吃亏。”库洛下意识捂着隐隐作痛的脸颊,心想后辈穿女装完全没艾利奥特可爱怎么就没忍住调戏的手,一个用刀的流派揍人竟然这么疼。不久之后他又见识到了八叶一刀流的武术,巨大的灰色骑士挥拳动作和那时一模一样。愤怒的拳头——如果有可能,倒是再尝尝也无妨,只可惜 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酒”

 傍晚时分樱桃总是要热闹一些。托利斯塔不大,城里常驻酒馆就这一家,下班后人们都喜欢来这里喝一杯。当然也有一些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习惯性粘在这里蹭吃蹭喝打牌子赊账,俗称“库洛”。

“听说加雷利亚要塞你们立了大功了,哎,这次酒钱算我的。”弗雷德拿了杯饮料放在吧台上,跟库洛随随便便地讲,“给我们讲讲内幕呗。”

库洛眉飞色舞描述着大英雄库洛·阿姆布拉斯特怎么在加雷利亚要击退恐怖分子,拯救于民生于列车炮下。正讲在兴头上,旁边突然冒出个女酒客要加入。

“伪装得真好呀,明明是鸡尾酒,却用果汁杯装。”

弗雷德被莎拉拆穿,无地自容掉头就走。库洛怒视着扔下顾客的店主,转头对上莎拉,摆出你去揭发我啊的无赖模样——学生乱喝酒,身为导师免不了被亨利教头啰嗦半天。

“我才不管你喝不喝酒呢。”莎拉一屁股坐下来,翘起腿要了一大杯啤酒,“今天正好我没酒伴,你陪我喝一杯吧。”

“喂喂,你这老师怎么当的,教唆学生喝酒。”库洛多少是忌惮莎拉的,尽管他可以演得很好,像极了一个不正经学生,但长年战斗的本能一直在提醒着他,与莎拉私下近距离接触太久会有的风险。现在他之所以没有找借口拔腿就跑,自有另一番原因。

“我这算什么教唆,你本来就有喝啊,”莎拉淡定地接过酒杯,“干杯。”又轻轻碰碰果汁杯,看也不看库洛,自顾自咕咚咕咚喝起来,喝完后很没样子地大呼痛快。

“干杯。”库洛举起杯子,心中默念着逝去的人和无法再实现的约定,喝了个干净。

“作业”

 马奇亚斯拿到统计课的大作业分组名单 ,先是松了一口气,看清名单后,又开始大口叹气。没有尤西斯算是不错的结果,但摊上一个出名的混日子份子,这门大作业成绩也是别想好看了。何况艾玛还和尤西斯分了一组,要赢太困难了,只能稍微指望小组第三名成员靠谱一些,不让差距太难看。

马奇亚斯和里恩强行把库洛拖进图书馆里,库洛头搁在书本上,只剩下一缕魂儿飘在头顶。

“库洛前辈也真是的,明明头脑很聪明,实战不用说,军事分析这种课你分数很高啊,只要用功读书,拿到靠前名次不是问题啊,怎么还要到我们班级补学分呢。不好好学习,你毕业了这分数拿出去也找不到好工作啊。你想想你没有好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你就算到了20岁也没钱赌马是不是?还有啊——”

叭啦叭啦叭啦。库洛开始犯晕了,他扯了扯里恩的袖子求救,里恩装得题目很难苦思冥想。库洛再扯,表情委屈得不行,少侠行行好,行行好。

“咳,马奇亚斯,我们先商量一下作业分配吧,我来收集数据好了,分析工作就交给你,库洛的话,你看做什么合适呢?”

“我给你们端茶送水放松娱乐!”

“里恩你也管管他啊!”

“——呃……”里恩左右为难,考量半天,决定为了分数出卖库洛。

“我的里恩酱学坏了!”库洛抗议。

“谁是你的啊,谁啊。”里恩眼刀一飞。

“你们小声点,这可是在图书馆,还办不办正事了。”马奇亚斯开始痛恨起自己的操心命,如果下次再碰到这种事,他要开始考虑动用职权把库洛排除在外了。

“故乡”

放学后,盖乌斯不像往常一样收拾去画室,而是搬来了画架过来,坐在窗边写生。库洛正卷起赛马杂志要走,顺口招呼一句:“哟,盖乌斯,今天怎么不在画室呀?”

“嗯,我想把在七组教室看到的风景画下来给弟弟妹妹们看看。”

库洛觉得这个视角新鲜,留下来多看了一会。可一开始只是一些草稿线条又觉得无聊,他突然灵光一闪,心血来潮把赛马杂志翻开,问道:“盖乌斯,你们草原有很多马吧?你觉得这些马,哪些看上去是好马?”

“抱歉,赛马我不太懂的,”草原汉子看了看杂志,确认了很多马种不认识后,真诚地说,“诺尔德的马不是专门用来比赛的,不是很看中速度,最看重的是负重,耐力和性格。虽然有经济因素在里面,但诺尔德的大家都很喜欢马。”

“我也很喜欢马!不过是因为赌马赌起来刺激啊!”

库洛难得会来和他聊天,盖乌斯也就顺着话题多说了几句:“我的话比较喜欢鹰,它们在空中翱翔的姿态非常美,像承载着风的神使。”

“老鹰!这么帅气!我小时候只有海鸥可以看,你知不知道,海鸥看上去呆萌呆萌的,其实可凶了。”

盖乌斯有些意外了。库洛向来不提家乡的事,到底他来自何方也都不曾知晓,偏偏今天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

“库洛,你的故乡,吹的是怎么样风呢?”

“嘿,我老家吹的风闻起来,味道是苦的。”

盖乌斯点点头,两个人一起默不作声地看看画,又看看天空。不同的眼中映出心中满是怀念,又满是哀愁的故土。

仪态。

  “停停停,”库洛拍拍手,“马奇亚斯你走位方式不对,别紧张,你看尤西斯就很自然。”

“我哪里走得不好可以指出来,但为什么一上来就要向他学啊!”马奇亚斯顺了下满是汗的短发。

“反正雷格尼茨也不屑走贵族风情的台步吧。”尤西斯冷冷地说。

“我没让你学他啊,只是说你太紧张了,一看就是没参加过舞会之类,”库洛顿时觉得自己有点里外不是人。

艾利奥特和盖乌斯交谈了几句后对彩排的两个人说:“唔,马奇亚斯你不要总盯着尤西斯,跟着他的步调走,这样看起来是有点紧张。”

库洛目光在尤西斯和马奇亚斯间走了一圈,谁都不肯妥协。他嘀嘀咕咕从位子上站起来:“真是的,不要处处让大哥哥照顾你们啊。说好的你们自己来呢。”里恩很不好意思地朝库洛点点头,库洛顺一顺他的头发走上台去。

 “看好了,马奇亚斯。如果你从侧面上来……”

库洛挺直身板站在台上有模有样,迈开长腿走路还真有几分爽朗的上流社会风骨,尤西斯敏锐地感到内在的某种转换,一时困惑不已。库洛样子很好,颀长匀称,可惜那副好皮囊平时毁于轻浮的言行——但现在他就不太能确定了,骨子里的修养很难抹掉。像马奇亚斯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人,倒是很好对付;里恩若是用心分析,也能了解到他的本质;但库洛就是团迷雾了,看不清的东西,他是本能地想远离的,但又忍不住会多看。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已经很晚了,明天上课前再排一次吧。”前半句让男生们欢呼雀跃,后半句立马又让他们跌进了名为彩排的泥沼。

里恩也难得没了干劲:“库洛这个时候倒是不睡懒觉呢。”

“那是,折腾你们有乐趣啊。”库洛察觉了尤西斯的目光,露出一个狐狸笑。“少爷先请。”库洛单手打开了门,非常绅士地邀他先走,尤西斯疑惑地瞟了他一眼,大方地走出了大礼堂。

“猫”

 外面滴滴答答下着雨,里恩很难得没有学生会的工作,在客厅里泡杯茶准备看书。水还没烧开就被路过的前辈抓住,说鲁迪和凯下雨家里不让出来玩,陪我打个牌嘛,你也偶尔放松放松。里恩拗不过他,老老实实坐下来陪他玩几局。牌还没洗开,宿舍门重重推开,菲穿着衬衫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外套揣在怀里,里面包着一只受伤的黄小猫,脖子上系着一个银色的铃铛。

于是除了赛利奴,宿舍里又多了一只猫。名义上是菲捡回来的,但里恩和库洛也对她(是个女孩子,暂时没有名字)照顾有加。菲十分惦记小猫,有空没空就来看它,晚上还和小猫睡一起;里恩经常给她上药,库洛的逗猫大法成果斐然。莎朗对宿舍的两只小动物一视同仁,吃的喝的一样不少。至于赛利奴,不太乐意和它亲近,但偶尔又会去给小猫舔毛,带它去喝牛奶。

库洛看着脸上全是牛奶的两只猫,乐不可支:“唉你这猫,怎么这么不坦率啊。”赛利奴愤怒地瞪了他一眼,摆摆尾巴走了。

“我觉得她不是很开心。”菲蹲在小猫身边摸它的头,“吃东西吃得不多,我来了它才多吃一些。”

“说明她喜欢你啊。”库洛和菲一起蹲下来,把小猫逗得翻过肚皮来。

“她腿伤好了,是不是想家了,她原来应该有主人的。”菲说。库洛不作声,手指蹭小猫毛茸茸的脑袋,它舒服地打起了呼噜。

终于有一天菲回到宿舍再也找不到她的小猫,她跑遍整个宿舍叫她的新名字,却什么都没找到。感情不太外露的少女头一次在人前要落泪,她攥着库洛的衣角擦得眼睛通红,库洛抱她到怀里,摸摸她头发,给她解释来龙去脉,安慰她不要伤心。

 “虽然菲会难过,还有那家伙也是,”库洛站在一处偏僻的农家门外,把怀里的猫抱出来,“不过这样对你比较好。”

喵。

库洛伸手摸了摸小猫的下巴,小东西享受地眯起眼睛,蹭蹭他的手示好,然后突然睁大了琥珀色的眼睛,望着气息熟悉的门窗,蠢蠢欲动。库洛放下她,小猫却犹犹豫豫不走。

“担心你那小姐姐了吗?菲我会跟她说的,走吧。”

——回到属于你的地方,不要再回来了。

喵呜。

小黄猫熟练地跳过围墙,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那轻灵的身影动起来,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奔向它的住所,很快便消失不见。

“香味”

 艾玛一直都是个稳重的女孩子,从来没有见她这么慌张过,也没见她跑得这么快过。她一边跑一边叫:库洛同学,等、等一下,啊——

银发青年一回头及时扶住了要摔倒的艾玛,双臂感受到少女美好的身段,心中闪过一丝怎么没机会埋胸的悲哀,果真自己和好福气缘分稀薄。

“什么事呀班长小姐这么着急?”

“库洛……同学……呼呼……你刚才去哪儿了?”

“这个……不太能说啊。”库洛为难了。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有什么事吗?”

“你身上薰衣草的香味,是不是遇到过什么女人?”

“……啊?女人?呃……”库洛扭头嗅衣领,“呜哇,真的有香水味……”

“所以库洛同学到底去过什么地方?我不会说出去的!”少女目光急切,蒙着一层水气的蓝眼睛清澈水润,楚楚可怜,无法拒绝。

“实话实说我刚去城外赌场转了一圈,哎嘿,大概有跟哪个美人走得很近吧。”

艾玛皱着眉:“果然就在附近……那个香味,之前里恩也遇到过。”

库洛听到那谁的名字顿时耳朵就竖起来了,忙道:“哎呀果然班长酱也到了爱打扮的年纪。要我说,香水这种身外之物你不需要,也会变成一个好女人……”库洛说着说着觉得这招声东击西实在太扯,眼见对面的小姐头垂得更深,只好调转了话头:“如果以后再碰到类似的味道,我会告诉你的。”

“不好意思,麻烦库洛同学了。”艾玛微笑道谢,厚重的镜片也掩盖不了她日益增长的美丽。库洛想想还是后怕,关于魔女的传言果然都不假,天赋的魔力和美貌将来都是可怕的武器。幸好艾玛温柔体贴,不像自家的那位,否则以学弟那老实认真的个性,将来可有罪受了。

“我说,你不在她面前露面辛苦的可是我。虽然你动了手脚让她找不到你,但第三者的联系,”库洛偏开头,指指自己脖子,“你可抹不掉。”

“哎呀,那孩子可真惦记我,我好高兴。”克洛提妲凑上来双手环着库洛,甜腻腻地说。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跟我贴得太近,或者换个香水,不然总有天要被你妹妹发现。”

“我不,”女人把库洛搂得更紧,“你到底是怕我妹妹发现,还是怕什么人误会呀。”

“情报”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密休特老板头埋在报纸里,语气不屑,库洛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

“这怎么可以啊老板,”库洛大声嚷嚷,“你店的主旨:公平交换呢!”

“你这小年轻还跟我说公平啊,最早你问我要的马票还没还呢。”

“这不作为交换,我不是一直带着独家赌马情报回来跟你换东西嘛!偶尔换一次钱不行啊?借钱如救命!”

“一码归一码,反正我这儿不换钱。”

“那些消息我可是毫无保留都告诉你了啦!”如果不是老板雕像般无动于衷,库洛怕是当场就要撒泼哭诉起来了。

“哦,是吗?你其实一直有藏着掖着什么吧?”

“唔……!”被戳中了心事,库洛有了妥协的迹象。

“要换点其它值钱东西也不是不可以,拿点有用的东西出来我考虑考虑。”

“……老板,”库洛苦着脸,“你也要有点诚意啊。”

“啊有了,”密休特老板懒洋洋的,“上次你说想知道的的施瓦泽家小少爷的事,这个如何?”

库洛一脸嫌弃,把下一场名为“L'Amant”的神秘赛马资料拍在了桌上。

“牌局”

 “莎朗小姐,真的是个大美人啊。”

库洛斜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眼珠和嘴里嚼的牛奶糖一样不礼貌地在女仆身上翻来滚去:“如果能出席学院祭的活动,漂亮大姐姐一直会很有人气的。”

“谢谢夸奖,库洛……大人。”莎朗正收拾餐具,转过来笑意浓浓地行了个礼,继续在她的战场上无声地战斗着。

“啊——”库洛停下晃动的长腿,“莎朗小姐打不打Blade的啊?”

“您说,那种具有消遣功能顺便还可以作为赌博道具的娱乐项目吗?”

“就是那个!”库洛咬碎了嘴里的糖,一下子蹦起来。意外发现了一个(看起来)超有格调的牌友让他很振奋。

“所以,库洛大人是在邀请我玩牌吗?”

“来嘛来嘛,小赌怡情,最近大家都在忙学院祭,又轮到教会考试,都没有人跟我玩快憋死我了!”库洛从兜里掏出一牌,立马洗了起来。

“请稍等。”莎朗利落地擦干盘子摆好,手指不沾一点水渍,整好裙摆走到客厅坐下来,“那赌什么?”

“赌钱咯!或者我赢了,你来当Blade牌室的Blade Queen好啦!哎呀,这下III班可要谢谢我了。”

“那我努力会认真一点的,库洛大人。”

两小时后。

“库洛大人,其实玩牌没什么意思,您觉得呢?”莎朗对着脱得只剩下头带的库洛,纹丝不动落下一张Mirror,再次定了胜负。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会得到什么安慰的。”库洛抖了抖凉透的身体,头都没抬。

“不如赌点别的吧?你赢了,我就来当学院祭的Blade Queen。”

“……比如?”他勉强有了兴趣,竖起目光。

“比如,”女仆慢悠悠地将指尖移到那张Mirror上,“你我的真相,会给予珍视之人的影响——”

库洛一咧嘴,笑得志在必得。

“玩具”

 学院祭第一天,帝国知名玩具公司为了宣传新品玩偶,把一个咪西系列的抓娃娃机放到了教学楼大厅。可惜有福气玩上人的不多,外表光鲜亮丽的抓娃娃机正被个高个子男青年和一个蓝头发的小女孩霸占了好久。

“库洛——你太狡猾了啦!”女孩子嘟着嘴气得直跳脚,猫耳帽子上下晃动。

“你自己说抓娃娃抓得少的人要付钱啊,赢的人可以把咪西都拿走的。”

“因为你之前一直在没抓到啊!怎么跟我玩起来就一直赢啊!”米莉亚姆指着库洛鼻子,认定他搞欺诈。

“愿赌要服输呀!”库洛笑得太过得逞,米莉亚姆扬言要找尤西斯撑腰,库洛更笑得不行了。“我怕死二少爷啦!”他肩一缩,假装诚惶诚恐。不小心和米莉亚姆抬扛抬上了,自己都惊觉怎么这样孩子气。

“你——”米利亚姆真生气了,抬手就要耍狠招,“小银”两个字差点说出口,库洛吓得赶紧把怀中那堆玩偶往米利亚姆怀里一塞。

“好啦,我也没有真要和你抢啊,”库洛抓抓脑袋,“本来就是想赢了给你的,你想要最里面那个蓝色咪西吧,多点人玩才方便捞嘛。”

米莉亚姆眼睛发光,瞬间就把刚才的不快抛开:“真的吗?”

“大哥哥怎么会骗你呢。我喜欢的是漂亮大姐姐,玩偶什么的,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啊。”

“哇,库洛真好!”米莉亚姆想跳到库洛身上抱抱他,无奈双手满满当当。库洛也很高兴,揉揉小女孩的猫耳帽子,转身走去找其它人玩了。

米莉亚姆对着蓝色咪西傻笑半天,想起自己进入七组的任务,突然就伤感了起来,连咪西的脸看起来都有点哭笑不得的。

“一夜”

 第三宿舍这顿晚饭异常安静,大家都累极了。这周简直翻天覆地,先是学院祭最忙碌的一天,殴打了旧校舍里的变异黑影,气势十足奔去参加演出,本以为大获成功,结果后夜祭气氛正好一发电话宣告平安日子到了头,和各势力牵不清的学院焦头烂额。连没心没肺的敏特都开始嚷嚷大事不好,成分复杂的七组自然更不好过。

宰相宣布要在海尔达姆广场进行演讲,晚饭气氛更是微妙,大家沉重地讨论了学校的方针和今后的出路便草草收场,各自回房。库洛突发奇想要帮莎朗洗碗,说大小姐要她陪,嬉皮笑脸把她请出厨房。里恩顺势也就卷起了袖子,跟着一块儿挤了进去。

“男爵家的大少爷还洗碗?”

“莎郎没来前,我们都自己洗的啊。难道你还指望莎拉教官给我们打理私事?”

“哦,我都是跑去樱桃吃的。”

“真像你的作风,”里恩麻利地把盘排好搁在滤水架上,“没少赊账吧?”

“钱不都还你了嘛还这样说我……”

里恩轻轻说了句也是啦,哗哗的流水声淌过指间。最后一双筷子洗完,拧上笼头,里恩想了想还是问了:

“库洛,你是不是有心事?”

“什么心事?”

“还是因为后夜祭我说了奇怪的话?如果给你造成困扰,就,就当我没说过好啦!”

“出了这么大事,马上可能要打仗了,没有几个人没心事吧。你还说我,你自己数数你一天想多少事?”库洛用湿漉漉的手蹭里恩头发:“回去休息吧,明天就知道了。”

 “……库洛。”磕磕绊绊走到宿舍门口,里恩还是鼓起勇气抓住了库洛的手。手指一根一根缠上来,嵌入彼此指间,他人的体温如烈火侵蚀,被扣紧的地方立刻烧起来一样疼痛难忍。里恩在等待回应,虽然没有开口,眼神却在寻求得不到的答案。库洛了然于心,稳稳地拉开了他的手。

“这不还有时间吗。”

谎话说一千遍会成真。日子重复一千次会成习惯。近千个日夜的计划,辗转一夜之间便成败落定,所有的伪装一击就破。他并不担忧,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多出来的青春和相遇已经是额外的恩赐。

“我知道的,晚安。”少年天真坚定的面孔融化在月光里,一无所知,动人非凡。

“晚安。“他转过身去,轻轻关上门,抹杀了最后一眼的留恋。

后记。

 有几个梗是很早就想写的,但苦于没什么线索可以串一串,就一直没写。cp要开的十天前,突然看到首页有姑娘怀念起了See-saw的《千夜一夜》,这首至今歌词和曲调都很喜欢的歌,脑子里就duang一下有了概念,于是准备肝一肝。时间有限,文和画都搞得是粗糙,见谅了。

嘛,勉强应该也算是《Moneta》时间线下的事?至少最后那个在等告白回复是《Moneta》里的。《Trivia》还没生出来,那就先拿这个预热一下好了。不好意思,和莎朗那个拿26字母中的一篇来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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