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eta#13- Calliope
最近有个有趣的来客经常光顾马克打工的樱桃酒馆。她的穿着打扮太过时髦，就算在利贝尔的第二大都市柏斯，还是有很多人会向她侧目。
紧身皮衣真是大胆，马克擦着酒杯想，但那确是个英气勃发的漂亮女性。
今天酒馆里冷冷清清，大部分客人和员工都回去过节了，只有几个闲散无家的人留在这里喝着酒，看着导力电视的节目转播，这位奇特的女客人也不例外。
她比以往安静了几份，平时她不是粘着女招待，逗得她们花枝乱颤，就是和酒馆的男人们谈天说地，要么骑着她的大铁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几天后才回来。
马克今晚实在无事可做，等晚饭的客人散去一批后，终于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哎呀，今天当值的不是莉莉呀真是可惜。”
她今天和家人过节去了啊，我家里没人，所以就我来咯。
“真是辛苦你了。可爱的莉莉，真像我家的托瓦，不知道她现在忙不忙，日子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饭啊……”
看她一脸宠得不行的样子，肯定是放心不下在寄宿学校读书的妹妹。马克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你会调红辣苏打吗？”她突然问。
会是会，不过调得不太好。马克不好意思地说。
“给我来两杯。”她把酒钱和小费放在了桌上。
好的，请稍等。点这个酒的客人很少，他有些生疏。柏斯人偏好甜甜的水果酒，而不是带苦味的鸡尾酒。马克看她点了两杯，摇着混酒器的时候顺口问道，你在等人吗。
“没有，我一个人。”
哦。马克动了动心思，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反正漫漫长夜，有的是话题和时间可打发。
你是帝国人吧。马克倒出混合好的酒，放入冰块和苏打水后搅拌到挂霜，装点上切开的星草莓，把酒放到她面前。
“没错我是帝国人。你怎么看出来的？”
啊哈哈，怎么说呢，因为感觉和节奏温和的利贝尔人风格不太一样？
“你说得有道理。利贝尔真是好地方，宁静安稳，人们都非常和气。不过。利贝尔人不怎么喜欢帝国人吧？”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马克连连摇头，一瞬间他悟到了什么，接口道，小姐该不会是因为帝国内战跑来利贝尔的吧？
女性俊眉一扬：“我是内战结束后才跑出来的，不过硬要说，也算是和内战有点关系吧。”
听说内战打得很激烈但最后却一下子被奥斯本翻盘了。我们利贝尔人自然对奥斯本是没什么好感，但他的手腕真高超啊，最早听说他被恐怖份子杀死了，但其实是用了某种手段大难不死。这可真是……哎！应该说他太过幸运还是说太厉害呢！
“百日战争的时候，利贝尔也死了不少人吧，真是抱歉。”
呀，不用道歉啊，多久以前的事啦，何况上头打仗和老百姓没什么关系啊。马克手一挥，对这名帝国女性又有了几分好感。
“平定百日战争的头号功臣，应该是你们国家的S级游击士卡西乌斯·布莱特吧？”
是啊！卡西乌斯那可是个真英雄啊，是我们利贝尔的骄傲！马克说起这个家喻户晓的人物立刻激动起来。你们国家内战这次除了宰相，不是也出了个小英雄吗！那个操纵着不得了的巨大骑士的年轻人！是叫里恩·施什么来着，还是个学生模样呢，嫩嫩的。
“啊。那个啊。”
选错话题了吗，女客人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
“再怎么被称为英雄，本质上也只是普通人而已，而且他这么年轻。……啊，说起来，我最近认识个年轻人他——”她似乎是在斟酌用词，“嗯，也就和这个青年帝国骑士差不多大吧，碰到了点烦恼，还是和他父亲有关的。都快一年过去了，不知道他好些没有，我也没空回去看看他。”
反抗期？马克自己也有过种时期，吵着要找到自我，无处发泄的一腔空虚与热情。
“不，他不是这么任性的人。他因为某些原因，选择了一条很崎岖的路，为了不逃避，哼，也有可能是为了逃避，所以一直艰难地在摸索。”
原来如此，年轻人的确是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啊。
“可惜他不像我，还能和父亲打一架来解决问题。这孩子，连和他父亲吵一架的任性都没有。”
嗨，父子哪有隔夜仇。呃，等等，你说你跟你父亲打架？这可真是了不得。
“哈哈，我那些事不值不一提，”女性豪迈一笑，“如果只是简单的隔夜仇就好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事我们不好插嘴。
“是的，外人没法说什么。其实——之前说的那个原因是，他失去了重要的人，而且失去的缘由多多少少和他父亲有关。他本来信心满满地可以带他回来，但是，那个人死在他面前了，就这么在他面前……这种经历，我们旁人是无法体会的。”
啊，这可真是……马克顿觉痛心。他想起有个朋友在百日战争中，眼睁睁看着弟弟被炸死，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提起这件事还是哭得不成人样。失去重要的人，还和父亲有关，难道是母亲吗？唉，真是可怜。
“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跨过去，总有一天会往前走，但他心里的伤是永远不会好的，永远会在那里，你明白我说什么吧，嗯？”
马克用力地点点头。女客轻叹一声，一口气干掉了鸡尾酒。她之前喝了不少红酒，好像是有些醉了，头软软地倒向一边，自言自语停不下来。
“什么英雄，不过是背负着民众的期待，被命运推到了历史的正面，说到底只是个普通人。他连自己的烦恼都没有解决，还是硬走到了台前，就因为他责任心重，又死脑筋……虽然我是不担心他啦，他以后肯定会变成一个大人物，我只是想起来就替他难过……哼，你说你狡不狡猾？扔下这么沉重的话就跑了，到最后一刻都是个脚底抹油的家伙……都你这没按时回来毕业的混蛋的错，好想把你抓回来打一顿……如果你在，哪怕不在他身边，只要你活着……活着就好……”
啊啊，开始说胡话了，这种醉态他也是见多了。她的声音有点气愤，又很戏谑，半真半假听不出情感。她弹了弹没动过的那杯酒，絮絮叨叨地念着一个语音不详的名字，然后又困惑地摇了摇头，仿佛那个名字指代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宣泄的感情。马克转身去拿冰块再回来时，她却不见了踪影，只有一空一满的两杯鸡尾酒，孤零零地留在桌上。
融化的冰块噼叭一声，搅乱了酒杯里的气泡。
马克向窗外望去，悠长的钟声铮铮响起，沉默的街道渐渐有了欢声笑语。庆祝的烟火噼啪鸣响，点燃了漆黑的天空，盛开的希望落在未来般灿烂。缤纷的光色照亮了马克的脸，新年来了啊，他欣欣然想，随后一阵喜悦和憧憬填满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