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eta#5 - Thailia

这叫什么事啊。

眼前的景象让库洛·阿姆布拉斯特内心犯诨。就决战而言，这场面实在太好笑了。最早是艾利奥特先开口说：库洛，你真是的。口气活像对一个不想上课而离家出走的小孩——好吧，不想上课那部分是真的。马奇亚斯痛心疾首，还不忘记在他名字后面加“前辈”两字，感觉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收作业了。女孩子们呢，亚丽莎感动又担忧地说：里恩；劳拉镇静又期待地说：里恩；菲不痛不痒地说：里恩。他回想了一下二年多的女孩运，不禁悲从中来。盖乌斯还是三句话不离风，尤西斯还是一脸鼻子看人，米莉亚姆还是吵吵嚷嚷，只有艾玛还算了解形势，知道面前的苍之骑神意味着什么，但话头很快又变成了：里恩同学。

——你们都给我严肃点！恐怖分子打劫呢！

也难怪。里恩召唤来了灰之骑神，轻松收拾了完虐众人的S，这无疑是针强心剂。真不愧是他看上的人，七组的重心，可靠的伙伴，所有人都喜欢他。里恩有什么好的？论相貌气质那是不及小少爷，论成绩学识广博的班长以及努力家的副班长甩他三条街，可爱方面无论男女都是菲和艾利奥特占优，再不济还有活蹦乱跳的米莉亚姆，武力和劳拉不相上下各有所长，但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儿，论特色有异国风情的帅哥盖乌斯，论综合水准大小姐数一数二，里恩到底有什么好呢？

里恩的好太多了，大家对此都心知肚明，就连他无甚界限的自我满足都是可爱的。对库洛而言，里恩最可爱的地方，就是在他面前才会耍的那些脾气，比如刚才他说，利息可是很大的，比如他又说，我赢了你管我叫学长吧，这可不像里恩会说的话。加之后夜祭他面对似是而非的回应一脸不知所措，库洛真不禁要为自己的特殊地位眉飞色舞。

以数度交手的恐怖份子的身份杀了回来作为答复，这并不算撒谎。但为什么当时没有拒绝，这大概是库洛毕生最大的谜团（之一）。倒是当下里恩的反应和预期的稍许有点不同，除了确认表白的对象是敌人花了点时间外，他很快接受了此间的落差。大概是早就察觉到，“是”和“否”之外还有太多种答复的可能。

快乐又沮丧的波纹在心头点了点，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装模作样地（也有可能是真心实意地），否认了学生库洛·阿姆布拉斯的存在，否认了和年长组、和七组的感情。他并不是要刻意如此，只是恢复了真面目并大方回避掉重点后，接下来的事没这么难罢了。

“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把我当什么重要的‘恶友’了，如果不抱着杀死我的觉悟来和我战斗——”

会死的。

灵力急剧提升，灵压碾过地面直逼天际。交剑的刹那，还未扔掉的Arcus产生了LINK的残余毫无征兆地靠了过来，短暂的共鸣间他捕捉到了里恩强烈的情感——他是来真的。全心全意想要决一死战，不惜生命也要保护身后的同伴，本应到来的悲切与气愤只闪烁了一瞬，随后变成了无端的自信，那声音赌气地说：我所喜欢的人，我所喜欢上的部分，一定都是真的。就算拼上性命，我也要让你把那句话给我吃回去，绝不让你伤害同伴们一分一毫。

太好了，这才是我的里恩。

看看这积重难返的毁灭式自大，真让人感动得要落下泪来。

双刃剑指向驾驭室核心时，他认识的所有人全都举起了武器，挡在失灵的灰之骑神面前。

库洛轻快地飙出了嗤笑。感情专家最喜欢拿错误的情感遭遇做文章，薇塔抓到机会也总要嘲笑他几句，问他要不要匿名上托利斯塔广播节目。他当时还不知道魔女为什么要求他手下留情，仅以为是出于女性柔软的做事方式（尽管他并不认为薇塔有这方面的品质）。直到今天出战前，她投过来的目光份外怜悯，他终于有点了解了是为何。

失去了家人，失去了祖国，流亡在外，寄人篱下，虽然他也有同伴，也有导师，但唯独里恩是不同的。里恩·施瓦泽是他并不好运的人生里，最珍贵又最可怕的东西，他的存在甚至将他与七组，与同辈们的关系都被夸张又真实地放大了。可惜里恩是大家的，不会是他的，虽然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他的了，但还不够，还要另找他路。

劳拉是他的剑鞘，亚丽莎是他的援护，艾利奥特的治愈术安心可靠，艾玛的魔法强大华丽，尤西斯的剑法冷冽直率，盖乌斯的枪法风般清正，马奇亚斯的永动机着实好用，米莉亚姆和小银一直勇往无畏，最后还有莎拉跟在后面催促着：都给我战起来！而他，翻牌耍枪地当一个可靠的前辈，和里恩站在一起吗？不，当然不。他不要和同伴们平分里恩的情意，何况这个可能一开始就不存在。

击碎了彼此的信任，撕毁了对方的自信，现在里恩即将沦落到被想保护的人牺牲生命来保护的地步，全都拜他所赐。这于里恩的打击，怕是大到足以扭转他已有的思维方式。这才是库洛想要的——作为不得不跨越的高墙塑造他，改变他——如此可恨可怕又牢不可破的关系，莫不是他库洛一生可以给出的最高爱意么。

所以，现在和宿敌般的纠缠不清的状况还不是最好笑的，最好笑的是现在七组全员正不畏危机当前，一个个趴在驾驭室真心倾诉，他却连几天前的告白都无法给予适当答复。他在这方面可比同学们要胆小多了，想到这库洛又不由地笑出了声。不过自己之于里恩的与众不同，也不急在这一时一刻去证明，给些时间让昔日战友们告个别也好。你是大家的重心，他们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良缘，而我则是数度与你们作对的对手。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再无孽缘，你所有的羁绊都在这里，这样最好。

恶人就让我来当罢。啊不，我本来就是恶人来着。

苍之骑神抬起手，双刃剑的刀锋泛起白烈的深寒，挥向了挡在两座铁壁间的年轻肉身们。

LINK的余波传来少年大叫快住手的崩溃影像，如库洛所想的一样，让人兴奋得指尖震颤，甚至剧烈到难以追溯锥心的痛觉残留到底是里恩的还是自己的。受了重创的灰色骑神很快会因启动者的反馈损伤脱离战场，卡雷加斯也应该快到了，是时候动手了。

“好了，闹剧应该收收场了！给大恶人让让路吧！”

金属破开天空的噪音震得大地和空气一起颤抖，青涩的战吼纷乱消散于罪恶边缘。此刻灰色的人形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深红色的勇士正朝这边飞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