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eta#10 - Ananke

记忆又流了进来。

高筑的绯色城堡像条巨型红龙盘踞于无星之夜，两个人影立在龙的顶端，背后的漆黑在无限延伸。她正站两人与深渊之间，心无杂念地观看。

“对不起，莉安奴。”

威严的男人缓缓地开口说：“明知道罗格林城的骑神受到不死之王的侵蚀，成为了怪物一般的不死骑神，还执意要你去消灭他，结果害你也遭受了同样的诅咒，真的很抱歉。而且我还利用了不死的你，去完成我个人的夙愿，实在是太自私了。”

“陛下，请不要这样说。为了平定以后可能出现的纷争，为了斩断巨大之力的枷锁，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哪怕是死去的权利。何况我也……并不是没有私心。”

“那个自称为‘噬身之蛇’的组织，真的有办法可以消除束缚人类的力量吗？”

“目前看来，‘那位大人’给予的所有帮助，提供的所有信息都没有疑点，计划也很完备，我决定暂时相信她。”

“只要我活着，我也会尽力支持他们。但我毕竟是一国之君，限制颇多，很多事就要交给你了。”

“在所不辞。”

“今晚，莉安奴·桑德罗特将会因为不明的疾病死去，‘枪之圣女’将不存在于帝国的任何地方。而你会成为历史的影子，加入结社，代替我和其它启动者，见证将要颠覆的未来。”

“如果他们有违陛下与我的初衷，我发誓无论过了多少年，跨过多少地域，我一定会亲手用我的利枪，毁灭他们的野心，决无食言。”

“谢谢你，莉安奴。”

复生复死的明月从阴云背后探出，撕开了两人脚下的阴霾。金发女骑士低下身，半跪在帝王前，最后一次亲吻了他手套上的独角狮徽章。

薇塔被异样的魔力冲动惊醒，手中还紧握着盟主给予的特殊塞利亚姆石。她掰开抽搐的手指，费力拭去额角渗出的汗水，合上了手边的古旧复本。

流进脑海的每一段过往都是破碎的。她需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把它们拼起来，这个过程让人筋疲力尽，但她却很享受。当初她因窃取本族秘法而触犯了禁忌，为的就是寻求无所遮掩的事实。这么多年来她经历波折，亲手将线索拼成了一个像样的全貌，现在只缺几块关键的拼图。而血统注定了她不可能只是个旁观者，她已然是行如奔流的命运之轮上的一环。硕大的双手早就将所有的棋子引上了棋盘，只差对决的将相与王侯。

但快了，很快了。

沸腾的魔女血液正呼唤着必然的相会，她预感分歧点已临近。

“克洛提妲小姐，凯恩阁下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请您快些过去。”门外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

“我知道了，马上就来。”薇塔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镜子前梳妆打扮，体内潮涨潮汐的魔力，完全没有退去的迹象。

“哦，魔女殿下！不，应该称您为苍之歌姬殿下了，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美丽。”

薇塔无心和凯恩客套，不耐烦地伸出手让公爵大人亲吻，算是打过了招呼。她目光飘忽不定，一直寻找着不稳的来源。最后她终于在大厅的角落，看到了百无聊赖的银发少年，身穿贵族的修身服饰，正歪歪斜斜倚着墙扯衣领。

他感到视线的锁定，电流过身般转过头，血一样的瞳孔对上了魔女发金的双眸。刹那间豪华的大厅摇动崩塌，倒转回原初的黑暗。双子巨神降临于世，大地震颤，天空哭泣，落下的红雨如血如骨，掀起的波涛吞没万物。双神在这破碎的天地间，拥抱般缠斗在一起，战胜对方，吞噬彼此，双色的月亮坠落世间，粉身碎骨，融为一体。

少年的思维被幻影挠得发烫，懵懵懂懂提起手走上前来。指尖甫一相触，紧绷的发条从一端开始松动，齿轮崩落般运作。刹那间，魔女她幡然醒悟，那些刻于世界线上的秘密，都早已成真。